【无萧】艳鬼（上）
一缎毓绣白锦袍，一双万里乾坤履，清俊出尘的年轻和尚望着客栈的酒旗，眉头一蹙。
他此行向西，怎又走到了一间北离的客栈？
天色已晚，也罢，便暂且歇息下，走一步看一步吧。
从外面看去，客栈内甚是暗淡，着实不像宾客盈门的样子。白衣的和尚沉吟片刻，足尖轻点，一跃而起，转眼间落在了客栈二楼的窗棂上。透过雕花的窗格，依稀可见屋内只几件简单的家具，都已落了尘。和尚心中有了几分猜测，便推窗而入，拾级而下。一楼的境况也未必景气多少，映入眼帘的是几张破旧的木桌和几个空酒坛，一片萧然景象。和尚当即心下了然，正欲往前再行一步，却冷不防听见身后不远处传来幽幽一声：“这位客官，打尖还是……”
和尚一惊，手下运功间倏然转身，察觉到普通人的气息后，略微放松，却又纳罕：这闹鬼般的屋子里竟还有人？
对方大概是见他一身白袍，胸佩佛珠，不像是寻常客官打扮，便也未将话说下去，改口缓缓道：“在下萧瑟，是这……客栈的老板。”这嗓音有如冬雪初融，又似春风低拂，原本清澈悦耳的声音在这昏暗的客栈里竟裹挟了几分似有似无的暧昧。
此人眉目如画，面容堪称精致秀丽，较之这和尚竟不落下风。身着青衫，外披一件靛蓝狐裘大氅，与这破败的客栈格格不入。右手指尖时而漫不经心地拨动几下算盘，左手托腮，也不去管鬓边垂下的几缕青丝，整个人慵懒地倚着柜台。若不看他身处何地，他的说辞不定会叫人更信上几分。
和尚也不点破，行了一礼，道：“小僧法号无心，欲往西域佛国而去，不觉迷途至此。若有打搅，望施主勿怪。”
萧瑟莞尔一笑：“你也瞧见了，我这客栈本就门可罗雀稀零冷清，来者皆客，相遇是缘，大师若不嫌弃，便请上楼挑个顺眼的房间，休息一晚吧。”
“不妨，小僧谢过施主好意，只需在此稍事歇息便可。”说罢，无心和尚便拣了一处还算干净的墙角，就地盘膝打坐。
萧瑟也不再劝，略微颔首，示意无心自便。一时无话。
少顷，传来一阵衣袍窸窣之声，只见那萧老板将身子往宽大的氅子内更缩了缩，找了个更舒服的姿势，然后开了金口：“大师此来，真的是往西域去么？”
“施主何出此言？”
“西域有三十二佛国，于阗国便是其中之一。于阗国虽小，其中的大梵音寺却是远近闻名。敢问大师可是要去这大梵音寺？”
“正是。”无心从容应道。
萧瑟微微阖眼：“通往大梵音寺的路，也算南北往来络绎不绝，是条官道，却也仅此一条，绝不会走到我这穷乡僻壤来。”
他嘴角一勾：“即便如此，大师要去的，还是这于阗国么？”
“小僧早先已言明，是迷途至此。”
“无，心。”萧瑟像是将这两字琢磨许久似的缓缓念出，像钩子般挠得人心痒，“你是真的无心啊？”
早已没了窗纸的木框抵不住凉意，一阵寒风吹得柜台上唯一的烛火烛影摇曳。
“我本料施主不是健谈之人。”无心道。
“怎么说？”
就你那副懒洋洋能坐着就不站着，能躺着就不坐着的样子，还愿意动嘴皮子么。当然这话无心只敢腹诽，作为出家人是万万不得说出口的。
柜台后的人叹了口气：“月黑风高，漫漫长夜，大师不觉得难耐？此时不剪烛促膝，更待何时？”萧瑟抬起一只袖子，挑了挑烛芯，语气依旧是从骨子里透出来的慵懒。
“莫非……”萧瑟话语一顿，“大师可曾听说过最近兴起的传闻？”
无心手结禅印，合眼不语。
萧瑟也不在意，眼中反而多了几分兴致：“野有艳鬼，玉肌朱唇，来若春梦……别这样看着我，这事情可都传遍了。”他朝乍然望向他的无心眨了眨眼，继续娓娓道来：“艳鬼来时无踪，去时无影，常出没于人烟稀少处，或古刹废庙，或孤村荒店，专挑青年才俊下手。因她虽食男子精气，却不害人性命，倒是有不少人贪恋那温柔乡断骨柔肠的滋味，要去做那衣带渐宽的英雄呢。”
一声轻笑忽然在耳边响起，无心悚然，只见萧瑟不知何时已踱到了他身边，料是以无心的修为，竟也没有察觉！
“是我忘了，大师是出家人，自然是不会为这些红尘琐事动容的。”他也不管自己的目光是否会令人心神不宁，毫不掩饰地上下打量了无心几番。
这高明如鬼魅的身法……无心暗自思忖，不经意抬眸间，却正好对上了一双秋水剪瞳。
这般姿色，做一间小客栈的老板？方才只曾远观，加之烛火昏暗，竟不曾将这绝色完全收至眼底。面前之人皮肤苍白得几近透明，呈现出一种近乎病态的美感。目若桃花似喜非喜，粉晕朦胧似醉非醉，多看一眼，便能让人完全陷进去。
心如止水如无心，也需得屏息凝神默诵佛号，手捻佛珠，方能方寸不乱。
偏偏此人像是毫无自知继续撩拨般凑了过来：“据说那艳鬼……”
一阵温热的气息自耳边传来，萧瑟低沉略带嘶哑的声音像是在无心的脑海里炸开来，恍惚之中似乎有柔软的触感擦过耳垂，酥麻的感觉顿时传遍了全身。
“色如春晓之花，面若中秋之月……”
无心不动声色地将人推离身边几寸，“艳鬼之说，小僧也略有耳闻。”
被人推了一把，萧瑟轻哼一声，收回了目光。
无心掸了掸被弄出几分褶皱的僧袍，又显得镇定了不少：“可小僧怎么听说，这绝世美人……似乎是个男子？”
“嗯？”
“那施主还要与之春风一度么？”
萧瑟似笑非笑：“牡丹花下死，做鬼也风流。”
“也对。”无心眼角一挑，态度一转，轻快地答道。因他相貌委实年轻，看着也是眉清目秀的样子。可当他笑起来时，眼角的红晕便徒增了几分邪气，影影绰绰的烛光下，像是个好邪的和尚。
“哦？”这下萧瑟倒又显得精神了几分，“大师身为出家人，竟也与在下所见略同么？”
“阿弥陀佛。”无心双手合十，“艳鬼，色也。色由心生，心中烦恼之魔也。”
“你真的很自信啊。”萧瑟眯了眯眼，忽然又吸了口气，“哎，我们现在好像也是在一间客栈里，真是好巧啊？”
他一副刚察觉似的无辜模样，向无心身上倾靠过去，左手温柔沉默地卸下和尚手里的珠串，右手搭在了僧伽服的系钩上，发丝擦过和尚的脸颊，宛若情人般私语低喃：“那么这位心外无物的无心大师，你猜那艳鬼……会不会来呢？”
——TBC——
萧瑟：少拽文了，直接上不行吗？
色，指一切色、声、香、味、触、法。当然文中的佛法都是我瞎扯的
面若中秋之月，色如春晓之花。鬓若刀裁，眉如墨画，面如桃瓣，目若秋波。虽怒时而若笑，即嗔视而有情。
出自《红楼梦》第三回。看了少年歌行我才知道很多书里的美人描写是真实存在的！包括桃花眼！看到萧老板的桃花眼后我沦陷了_(:з」∠)_
埋了好多伏笔，能猜出真相吗hhh
复健，文笔将就看吧😂上篇已经是脑洞突来考前熬夜爆肝摸鱼了，下篇构思好了文字没打磨好论文肝完后再更，上篇可能也会再修改吧
